2020038
两幅不寻常的画
46 岁时，弗朗西斯科·戈雅（ Francisco Goya ）失去了听觉。与贝多芬的严重耳鸣不同，他的世界是死一般地寂静。
戈雅自画像
18 世纪，铅白在绘画中被广泛使用，它较易获取，价格也不贵，是许多艺术家最爱的白色颜料。不过，这种颜料有一个致命缺点，就是毒性很强，普通人即使吸入少量粉尘，都有可能会产生严重后果。从留存的作品中可以看出，戈雅非常喜欢使用铅白，也许是因为调色中的疏忽或长期使用，导致了他逐渐失聪。
在喧闹的马德里，耳聋的戈雅依然深受欢迎，他穿梭在上流社会和贵族社交场中，注视着那些跳动的无声影像，目光变得更加敏锐。失聪之前，他的作品以巴洛克宫廷画风为主，算不上出众；之后，绘画重心转向现实，画作变得愈发锐利，他绝大多数经典作品，都完成于这个时期。
1808年 5 月 3 日夜枪杀起义者 戈雅 1814 年
戈雅最为大众熟知的作品，应该是《 1808 年 5 月 3 日夜枪杀起义者》，那时，他或许已经习惯了寂静的世界。
1808 年，拿破仑以保护西班牙领土和解决王室矛盾为名，带领军队踏进了马德里。起初，人民是欢迎的，他们天真的以为这支外来铁骑是自由的传播者，甚至远在德国的黑格尔也这么认为。
几个月后，自信满满的拿破仑无所顾忌的逼迫斐迪南七世退位，让自己兄长担任了西班牙新国王，人们恍然大悟，发现这位法兰西强人不过是想吞并西班牙建立版图更大的帝国而已。大规模暴乱开始出现，但随即遭到了法军的血腥镇压。
这幅作品，便是因此而作。绘画史上可能再没有哪一张画，不需要费力解读、不需要故事，便如此清晰直接地表现强权对平民的镇压了。也正是从这张画开始，更多人真正的认识了戈雅。
《1808年 5 月 3 日夜枪杀起义者》局部
后来，他进入“黑色绘画”时期，完成了许多关于战争、死亡和疾病主题的作品，其中，当属《农神吞噬其子》最为“黑色”——
初代大神萨图尔努斯是大地女神和天空之神的孩子，长大后，他用镰刀阉割并杀死了自己的父亲，成为最高的王者。父亲临终前，对他说了一句终生受用的狠话：你也会被自己的孩子杀掉！
可想而知，萨图尔努斯整个人都不好了，他不断将妻子生下的孩子吞掉，一个不落。直到第 6 个，父亲的话最终应验，萨图尔努斯死在了六儿子手上，而这个孩子，就是宙斯。
“黑色绘画”，是最难以解读的戈雅作品，他从未在文字中提及过它们，也不在向公众展示作品之列，换句话说，那是他晚年内心的“绝对精神”。所以，《农神吞噬其子》真的只是一件神话作品吗？
萨图尔努斯瞪大的惊恐的眼睛否定了这个推测，它更像是戈雅的反思，人类为自己犯下暴行而感到震惊的反思。
农神吞噬其子 戈雅
实际上，无声世界中的戈雅，除了沉重，还完成了两幅有趣的画，一幅叫《着衣玛哈》，另一幅叫《裸体玛哈》。两件作品尺寸相同，人物相同，动作相同，房间摆设也相同，唯一的不同已体现在画作名字上——着衣与裸体。
那么问题来了，当时的西班牙是一个宗教法规极其严厉的天主教国家，禁止描绘女性裸体，在这样的氛围中为什么会出现如此惊世骇俗的油画，画中的女人又是谁？
我们慢慢聊一下。
着衣玛哈 戈雅 1798 年
裸体玛哈 戈雅1798 年
玛哈，不是名字，它是 17 至 18 世纪在西班牙年轻人中流行的俚语，俏女郎的意思，与之相对，男同学一般叫“玛奥”。
关于画中女人的身份，一种观点认为她是皇室大臣哥多伊的情妇佩皮塔。在为其画像时，戈雅与佩皮塔都有些不受控，二人经历了一场不可言说的剧烈运动，之后，《裸体玛哈》首先诞生。
哥多伊了解佩皮塔的个性，担心头上会变绿，于是急忙派人去取画，戈雅人缘不错，很快得知消息，便迅速完成了《着衣玛哈》…
局部对比
流传更广的推测是，画中女人为阿尔巴女公爵。
阿尔巴家族号称是西班牙第一世家，贵族中的贵族，爵位承袭至今。尽管时过境迁，这个家族仍然财力雄厚，曾有人形容他们拥有的财产之多，可以让家族成员从西班牙最南端走到最北端，脚下所踩的都是自己名下的土地…
不可否认，戈雅确实与当时的女公爵关系紧密，而女公爵则更是任性，毫不避讳地与他去平民区的酒馆喝酒，还时常到访他的工作室。法国诗人波特莱尔在评论这幅作品时，曾添油加醋地写道：
阿尔巴公爵夫人是位奇特的人物，她总是流露出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表情。其实，这种传说起因于如下事件：在 1796 年的夏天，戈雅曾应邀到公爵夫人宅子，他在那里与夫人一起度过了大约 1 年的时间…
哎，波文豪说得就好像亲眼见过一样。
局部对比
对以上说法，100 多年后的阿尔巴家族仍是极力否认，并对“西班牙的维纳斯”的赞誉满不在乎，他们认为这是有损家族声望的事情，并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决定：
1945 年，阿尔巴家族委托几位医学博士挖开了 1876 年离世的女公爵墓，试图通过测量身长和肩宽等数据与画中的玛哈对比，以解除这些流言蜚语。
结果很遗憾，除了发现墓中人的双腿折断的新事实外，没有任何否定玛哈即是女公爵的证据…
而关于这两幅画，戈雅从未留下相关资料。1815 年，宗教人士将其列为不雅作品，69 岁的戈雅还因此受到了宗教审判，好在，他有宫廷画家的身份，并未受到酷刑惩处。
晚年的戈雅受疾病困扰，极少社交。1823 年左右，他画出了一幅默默无闻的画《下沉的狗》。
下沉的狗 戈雅
从留存的信件中可知，戈雅喜欢养狗，而陷在流沙中的它，是否是其玩伴，我们同样不清楚。只是，那努力看向上方却在等待终点的生命，实在令人动容。
最后 4 年，妻子离世，戈雅的性格更加孤僻，他辞去官方职务后独自去到法国疗养，最终在波尔多逝世。据说，一直到生命最后岁月，他还在画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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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么是裸的?
